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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热 第一章·陈皮

《微热》

*文中涉及的一些医学知识,只是请教了一位家中的老中医and度娘,可能有不专业之处,还望斧正。


第一章·陈皮


下了一整夜的雨,清晨起床的时候窗外还是阴沉沉的,打开窗就可以嗅到泥土的味道,让人有点喘不上来气。

换上新买的白色短袖T恤,王源略带慵懒地开始洗漱。眯着眼站在镜子前刷牙的时候,他还有点头晕,恨不得干脆回去睡一个回笼觉。今年的雨水格外多,记忆中炎热无比、充斥着蝉鸣声的夏天放佛不曾存在过一样,王源甚至产生了这样的错觉。

屋子里阴暗得很,随手打开厨房的灯,王源来到阳台上往外看了看。玻璃窗上的水雾很重,模模糊糊地有点看不清外面,王源正担心的时候,爷爷回来了。老人家年过古稀却仍然身体硬朗,每天早睡早起生活规律,一日三餐吃得比王源还多。每天早上王源还睡懒觉呢,爷爷就起来去晨练了,刮风下雨都不曾耽误一次。

“爷爷,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,”王源接过爷爷手中的早点,“天气不好早上就不要出门了。”

将雨伞打开放在地上擦干的爷爷笑了笑:“醒了也没事,倒不如去锻炼锻炼呢。照我说啊,你也得每天和我一起去晨跑,要不然身子不就越来越弱了吗?最近嗓子怎么样啊?”

王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:“还那样吧,我这就是当老师的职业病而已,爷爷你不也是嘛。”

祖孙两人是同行,都是当老师的。王源的爷爷在A大称得上德高望重,将自己一手养大的王源也培养进了A大,王源也算争气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就留校了。虽然爷爷退休快十年了,但是学校领导还是看着他老人家的面子给王源提到了副教授,好在王源做事认真,在这个职位上也无可挑剔。但这几年下来,王源的嗓子可就不像以前那样清澈透亮了,要知道王源的薄荷嗓音可是出了名的好听,如今却也栽在了老师的职业病上。

爷爷一提这个事就上火:“这慢性咽炎可难治呢,我退休后喝了多少中药才好的啊。你别拿自己的嗓子不当回事,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呢。”

“知道了知道了,我下次有时间就去看中医。”

“你啊,每次都拿这句话搪塞我!”

王源“嘿嘿”一笑,就去吃早点了。吃到食物后才觉得脑袋清醒了一些,他这工作最不好的一点就是一周有四天都要起个大早,赶到学校去上第一节课。教务处安排课程的时候特地问过他是否方便,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没关系,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死了,早知道当初就不逞强了。

穿着一身透明雨衣骑着单车去学校的路上,王源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,中学的下雨天他也是这样穿着雨衣骑着单车上学。一晃十年过去了,单车和雨衣都已经不是以前的那样了,但是王源却好像一点都没变,看起来还是个学生。有时候在学校上课,王源甚至还被女学生被搭讪,尤其是有一次还挺尴尬的。那天王源做好课前准备后就坐在教室的第一排看书,结果路过的女学生还以为他是走错教室的学弟,提醒他重新看一下班级……那节课王源都几乎是红着脸站在讲台上讲的课,就连点名和提问都没好意思。再后来他都是掐着点到班级的,就怕再发生同样的情况。

王源讲的这门课是线性代数,课程本身就带有一定难度,结果还都安排在第一节课上,学生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。就算王源再怎么硬板着脸高声讲课,每节课都有那么几个人坚持不住中途倒下,这还一直挺让王源头疼的,不知如何是好。尤其是今天还正好赶上个阴雨天,班级大部分同学都懒洋洋的,王源实在不忍心接着讲下去了,讲完这一章节就提前布置了作业让大家自习了。同学们自然都心领神会,集体趴下补觉了,王源忍不住也打了个哈欠,那样子跟大学生也没什么区别。

上了一上午的课,中午照常在职工食堂打饭,下午又被临时通知去听了个讲座,王源的眼皮都跟黏一块了似的分不开。到了会场,他直接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,抱着本书就睡着了,一觉醒来讲座没结束,他自己却嗓子痛得要命。可能是今天天气不好,有点受凉了,感觉咽炎又犯了,王源来听讲座既没带水也没带药,只好强忍到下班回家,连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王源一边在厨房炒菜,一边被爷爷训着,爷爷今天是真的有点生气了,怪他之前没去看中医,一直拖到现在都成老毛病了。其实这也不怪王源,他实在不想喝中药,不仅苦得让人咽不下,味道也很大,真的受不了。但他更受不了爷爷的唠叨,父母去世后祖孙二人相依为命,爷爷一手把他拉扯大,他什么都听爷爷的,这事自然也不会拒绝。于是,他当着爷爷的面和学校请好了假,打算明天上午去医院抓几副药试试。

雨停了很久,窗柩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地掉落,吵得王源睡不着觉,再加上嗓子疼痛难忍,只好先吃片止痛药。不过话说回来,就算爷爷不说王源也打算去看中医了,这平常吃的药一般只是暂时地止痛,还真的没办法做到除根。爷爷讲了一辈子的课,咽炎自然比自己严重好多,但如今却声如洪钟,还都是那几剂中药的功劳。希望自己的嗓子也能好起来吧,王源都好久没去K歌了,心里都有点痒痒了。

就这么胡思乱想着,王源睡着了。

 


第二天也算睡了个懒觉,真是难得,王源懒洋洋地骑着单车出门了。他们家这住宅是A大当年分配给王源爷爷的家属楼,离A大还算近,骑车不用十五分钟就能到。A大隔壁是一个中医药大学,这大学在全国都算有名气,还有自己的附属医院,离大学城也不远,王源多骑了一会儿就到了。可能是工作日的缘故,医院人不多,中医楼更是冷冷清清的,连个人影都抓不到。而且这中医楼可能年头久了,墙皮都有些失落,整栋楼都幽暗幽暗的,看着空旷的楼梯和走廊,王源有点心虚,就跟进了恐怖医院似的。

王源按着指示牌走了好久才找到要去的内科诊室,门是关着呢,他突然有点紧张,抬手敲了敲门,听见里面一声清亮的“请进”才推门而入。向阳的诊室很亮,房间里充斥着中药味道以及一股淡淡的花香,逆光里王源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坐在桌前,低着头自顾自写着什么,头也不抬地对他说:“你先坐一下,我写完这个就帮你看病。”

竟然是诊室里的主治医生,王源有点不敢相信。在他的印象里,中医楼的医生都应该是那些上了岁数的人,最好满头白发才让人信得过,哪知道竟然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。这让王源心里一下子没了底,担心这医生经验不足。他试探性地问道:“请问您是中医药大学来这儿的实习医生吗?”

“怎么?信不过我啊,”对方放下了手中的笔,带笑回答,“我就是这间诊室的主治医生,如假包换。”

那人抬起了头,王源才看清了他的脸,这下更是意外了,竟然还是一位帅哥——如假包换的那种帅哥。这么年轻帅气的医生王源还是头一次碰见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只得尴尬地笑笑。

医生边打量王源边问他:“哪里不舒服?”

“呃,”王源认真地回答,“老毛病了,慢性咽炎,一直不好。听人说喝中药有用,就来试试。”

医生皱了皱眉:“你才这么年轻就是老毛病了?这病短期内可治不好,来,把一下脉。”

然后,王源温热的手腕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,王源冷得哆嗦了一下,对方发现后也有点不好意思:“对不起啊,这房间里冷,我手有点凉。”

“没事。”

“你这体质偏虚啊,是做什么职业的?”

“老师。”

“怪不得,来伸一下舌头。”

王源照做,医生看了一会用手抬起了王源的下巴,看了看他的喉咙,然后便拿起纸笔开药:“治疗慢性咽炎的疗程会比较长,你要有耐心。先给你开半个疗程的药,你吃着试试看。”他拿着笔刷刷写个不停,又再次叮嘱王源:“平常啊不要喝酒不要抽烟,室内的空气也要湿润清洁,也不要用嗓过度或者大声喊叫。”

听到这王源不禁皱眉:“那是不是就不能唱歌了啊?”

医生略带惊讶地笑了,露出了一颗小虎牙:“我还以为你会问和上课有关的事,怎么还问起唱歌了。”

“没事,平时的小爱好而已。”

“哦对了,你上课也要注意一点,现在不是都可以用麦讲课了嘛,尽量不要太大声地讲课,记住没?”

王源点了点头,声音甜美:“谢谢大夫,我记住了。”心里想的却是:这大夫怎么比我爷爷还要唠叨呢?
    医生把药方递给王源:“你是代煎还是自己回家弄?”

“自己弄!”这一点可是爷爷特地叮嘱的,他怕王源不按时按量吃药,就打算自己在家给王源煎药。

对方有点意外:“你家有砂锅?还真是没想到,记住了,这药不能用铁锅弄,必须用砂锅水煎好了。”

“嗯嗯,记住了,谢谢大夫。”

王源离开诊室前扫了一下医生白大褂上的胸牌,隐约看到一个“王”字,看来是位姓王的医生。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方,右下角的主治医师处也简单潇洒地写了一个王字。王源笑了笑,开始看他给自己开的这副药方——

党参15克

茯苓、白术、法夏、陈皮各15克

炙甘草3克

十剂 半疗程

看来这是这位王医生特有的写药房的方式,这些陌生的中药名字王源倒是有一个比较眼熟,陈皮?是橘子皮吗?来到药房交好钱递过单子,护士照着单子把药给王源抓好了,也特地问了他不用代煎吗,王源摇摇头,让护士意外地很:“那你就拿着这个单子回去给王大夫吧。”

于是王源又折回了诊室,本来坐在座位上的王大夫起身站在窗边,看着远方的什么,没发现王源进屋。王源轻轻咳了一声:“大夫,药房的护士让我把单子给您。”

“好好,”医生接过单子,确认了一下,“这是十天的量,一天喝两次,十天后你再来找我看看效果如何,再给你开药。”

王源点点头,顺便问了一下:“王医生,这药房里的陈皮是橘子皮吗?”

“这陈皮可比普通的橘子皮值钱多了,得把橘子皮风干一年以上才能变成陈皮,时间越长越好。”

“啊,原来如此,长知识了。”王源又问:“那新鲜的橘子皮泡水对我这嗓子有效果吗?”

王医生笑了笑:“效果有是有,但肯定不如陈皮啊。”

下次再也不听爷爷的话了,就知道拿自己的错误经验坑害我,王源在心中抱怨着。然后和王医生道了别就离开了诊室,关门的时候王源才看到这旁边的墙壁上就写着医生的简介。牌子看上去还是崭新的,原来这人叫王俊凯。俊凯,这名字还挺好听的。王源认真地看着简介,不得不佩服,这王俊凯还是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呢。人们都说学医的人很苦,这王俊凯岂不是“吃得苦中苦,方为人上人”?

王源伸了个懒腰,管别人呢,自己也要回去吃这苦药了。

 


回家之前王源先去超市买了点里脊肉,爷爷爱吃鱼香肉丝,这里脊肉炒鱼香肉丝最好吃了,顺便也去买了点香菜和生姜,上一次买的都用完了。结账的时候碰到了邻居张阿姨,很亲切地和自己打招呼:“源源又来买菜了啊。”

“嗯呢,今天没上班,就提前过来买菜了。”

张阿姨看着王源比看到自家儿子还要激动:“你看看你爷爷多享福,哪像我,一把年纪了都没人照顾,还得上赶着帮人家照顾孩子。”

惨了……王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,怎么又聊到孩子了。

果然,对方又把话题扯到了王源身上:“你这孩子,今年也26岁了吧?怎么还不结婚呢?赶紧给你爷爷生个重孙吧。”

王源只好打着马虎眼:“还早呢,哪有女孩子愿意和我一个穷酸老师谈恋爱啊。”

“怎么会?我们源源这么好,年纪轻轻就是大学副教授,早晚得升到教授呢。要不然张阿姨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啊?”

“不用了,张阿姨。谢谢你……”

结束了这个话题,王源立马松了口气,就知道每次碰到几家邻居的大爷大妈,都是来关心他婚姻大事的,只可惜自己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呢。这也不能怪王源,他上次谈恋爱好像还是高中,年纪小不懂事,在一起好像也没做什么,牵个手就算是极限了,后来到了大学在爷爷眼皮底下就忙着学习刷绩点了……工作这几年下来,更是没时间谈恋爱了。王源一直觉得,能把爷爷和自己照顾好,就算不错了。

进了家门王源就进了厨房,洗手开始做饭。爷爷翻来覆去看着他带回的药,过了一会说了一句:“这药方的字也太丑了吧。看来啊,现在这大夫看病都是动作迅速,一点也不用心。”

正在切肉的王源听见这话,立马大声说了句:“没有,今天这大夫挺认真的,说的头头是道呢,看起来挺有经验的。爷爷您就别挑三拣四了,我都去看中医了你还嫌弃人家字不好看?”

“也对也对,爷爷这就给你煎药。”

不到半个小时,整个房间就弥漫着中药的味道了,连厨房的饭菜香气都盖过了。王源仔细闻了闻,今天这中药味道好像也不像以前那么苦涩了,多闻一会儿竟然还挺香的。按道理说中药都是在饭前半小时至一小时后喝,可王源今天实在太饿了,一直和爷爷耍赖皮想先吃饭后喝中药,结果被爷爷一巴掌拦了回去。最后就爷爷一个人吃鱼香肉丝吃的很香,王源硬着头皮喝下了那碗苦药。

果然闻起来香什么的都是自己的错觉,这药还是那么苦啊。王源随手拿起药方,嘿,爷爷说的挺对的,这王俊凯写字看似潇洒,但的确没有什么字体可言,不太好看。真是配不上他那张帅气的脸啊。


TBC


晚安。


*第二章·半夏 链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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